「謊」

待在家中,卻心慌得不知手腳要放哪好。
她到浴間去用肥皂洗了手、按開熱水瓶喝了 200 c.c. 左右的溫水又把剩下的水換過,像能量耗盡的精密機器 一樣突然安靜停擺下來……
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會在哪裡?

待在共住的房裡,她怎麼樣也讀不下書,雖然三月就要考試了…
當初也是他叫她搬過來一起住的,能每晚躺在他身邊,聞著他的氣味、摸著他的體溫入睡,她是非常欣喜開心的。

可是現在,這反而成了她倉皇失措的原因。
他愈來愈常遲歸,每次他都在她打去的午夜電話中說他還在這樣、還在那樣、還在幹嘛…然候叮嚀她「妳早點睡,不要等我」。
她知道如果她硬是熬夜等他,他會生氣的。現在她最重要的是念書,要把身體照養好,做好最佳準備。
可是,他愈來愈像是照顧一個親密的好友,而不像是在關照一個他真心愛著的女朋友。她心底,多少也有個底了。流淚問過他幾遍,她的心裡那個她雖不願面對但卻愈來愈清楚沉重的答案也在他的曖昧與沉默中呼之欲出。

恐怕他們真已走不了多遠……

又是過了十二點,童話紙頁中的灰姑娘早該在鐘響聲中提著裙擺匆匆逃下長階回家了,但是他,在色澤沉重的黑夜裡,他總有他要做的事,還沒回來。是甚麼事? …千萬事件,或許,或許就只直指著一個最殘酷的理由 -- 躲避她。

她像具停擺了的機械癱坐不動,最後終於微一抿唇,決定拿起話筒。

「喂? 你在哪裡,怎麼還沒回來? 」
「噢,在系館讀書…」

撒謊。
她知道他在撒謊,但已不忍心戳破 -- 只是那不忍是對他呢還是對自己呢? 她已經無心思去釐清。只是他的聲音還飄忽在話筒彼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謊。

一個凌晨,掛掉電話,她極緩極慢地回頭掃望過空蕩的寢室,頹然低下頭,雙肩突地開始抽蓄,在像是快要斷 氣的抽咽聲中,今日,她的第一顆淚珠難堪地滑過她甜美的臉龐落下來。